火力直播
2020-03-12 17:58:36
译者注：本文约6000字，阅读需要8-10分钟。
塔克-法尔是波士顿北岸花园球馆的音浪制造机。他要做的就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整个球馆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在去年12月底，凯尔特人主场击败活塞队的比赛中，凯尔特人一直保持着大比分的领先。因此，球迷们的宠儿，法尔得到了职业生涯首次在北岸花园球馆登场的机会。
球迷们的呼声出奇地整齐，“上法尔！上法尔！（We want tacko！）”，催促着史蒂文斯教练赶紧把法尔拿上场。
（译者注：法尔的名字tacko与墨西哥卷饼taco同音。墨西哥卷饼在美国是一种非常流行的快餐，约等于中国的兰州拉面。詹姆斯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玩Taco Tuesday的梗。）
身高7英尺5英寸（约2.26米）的法尔正在成为波士顿新的超级明星。他在替补席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场球迷的心。法尔挠挠鼻子，也会引起球迷们山呼海啸的欢呼。终于，球迷们如愿以偿，史蒂文斯教练小手一挥，示意法尔上场。法尔踏上球场时，离比赛结束还有4分31秒。这场比赛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但是没有一个球迷选择提前退场——派对才刚刚开始。法尔的每次触球都伴随着球迷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坐在替补席上的凯尔特人球员们也在添油加醋，他们对着观众席不断地挥舞手臂，示意他们：再大点声！这时的法尔仿佛一个邪教头子，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虽然只有4分钟的出场时间，但是法尔毕竟是第一次在主场球迷们面前打球，他花了一会子才找到自己的节奏。但是很快，他就开始展现自己在攻防两端的“统治力”。他先是在防守端送出一记火锅，扇飞了塞古-敦布亚的上篮；然后来到进攻端，面对索恩-梅克，他使出了一套梦幻脚步，天勾得手。在比赛的最后一个回合，他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沃纳梅克设立了一个挡拆，旋即杀入篮下，轻松暴扣。（轻松在这里的意思不是没人防他，而是他几乎就没起跳。）这一扣命中了凯尔特人球迷们的G点，他们大喊大叫，又唱又跳，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解说员汤米-海因索恩说：“这就是法尔的法力！（They’re wacko for Tacko!）”
这是法尔第一次成为北岸花园的“人肉胜利雪茄”[2]。凯尔特人队史上最具标志性的人物无疑就是红衣主教里德-奥尔巴赫了。他习惯在胜局已定时点燃一支雪茄，以此来表示对胜利的享受。这一举动让“胜利雪茄”的仪式风靡开来，成为北美体育界胜利的象征。
奥尔巴赫之后凯尔特人的教练们仍然保持着这一传统，不过他们没有主教那么张狂，他们发明了“人肉胜利雪茄”。凯尔特人的球迷们一直对这样的“人肉胜利雪茄”青睐有加。即使有时球队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只要能看到“人肉胜利雪茄”踏上球场，球迷们就觉得票钱没白花。毫无疑问，法尔就是现在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译者注[2]人肉胜利雪茄：human victory cigar，衍生自奥尔巴赫的胜利雪茄，专指在大比分领先、胜局已定时被球队换上场的球员。）
凯尔特人的球员们当然也明白这个传统，他们可不是傻小子。法尔说：“我的队友们给我出了好多鬼点子。他们说：‘兄弟，你不要只让他们逗你，你要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我告诉你，你就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假装准备上场；然后再当啥也没发生，回来坐下。’他们这些人一肚子坏水，这样的主意他们出了一箩筐。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像格兰特（威廉姆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会四处大喊：‘都来看啊！活捉一只塔克-法尔！’”
这实在不能怪法尔的队友们，每个人看到法尔被球迷们追捧的样子都不禁笑出声来。甚至当法尔根本不在球队的大名单时，球馆里还是会时不时回荡着“上法尔”的声音。别的队友们出现在大屏幕上时，现场的球迷们就该干啥干啥；但是如果镜头切到了法尔身上，那么整个球馆都会开始沸腾起来。当凯尔特人的球迷们真的在比赛里或者在公共场合见到法尔，那简直就是一场骚乱。
（译者注[3]：在今年的全明星周末，和法尔合影的球迷排成长龙。）
法尔说：“球迷们真的对我太热情了，有时候我真的宁愿他们没有这么热情。因为我并不希望在球队里得到太多的关注，尤其是史蒂文斯教练的关注。现在他看见我的时候就会喊我‘摇滚巨星’或者‘超级明星’。如果你之前就认识我的话，那你肯定会知道，其实我的性格非常腼腆，我不想得到太多的关注。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我这么狂热，天啊。”
当然，对于法尔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从高中大学一直到NBA，他那庞大的身材、儒雅的性格、令人浮想翩翩的名字，让他想不出名都难。法尔说：“显然，我的身高有点罕见，所以不论我上不上场，球迷们都会注意到我。”但是面对着自己愈发爆棚的人气，法尔说他越来越感到无所适从。
的确，对于一个只在NBA打过6场比赛，场均得到3.2分和1.8个篮板的球员来说，法尔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当然，在发展联盟，法尔还是有着不俗的统治力，在场均23.3分钟的出场时间里，他能够砍下12.8分11.1个篮板3.0个盖帽。法尔和凯尔特人签的是双向合同，这也就意味着他最多只能在球队呆45天，其余的时间只能呆在缅因红爪队（凯尔特人发展联盟附属球队）。
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法尔都算不上是球队正式的一员，但是他在本赛季的全明星投票中得到了近95万张球迷选票，超过了队里八名球员，在东部前场的排名仅次于他的全明星队友杰森-塔图姆。
法尔说：“如果全明星还是按照几年前的那种方式，完全按照球迷的意愿选出首发阵容的话；我一定会拒绝参加。难道你要我取代德文-布克和布拉德利-比尔去打全明星吗......这也太荒谬了吧。他们才是大多数人看来值得入选全明星的球员。但是球迷们却把票投给一个场均出场时间只有5分钟的新秀，我真的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尤其是我就是那个新秀。”
在2017年，联盟改变了全明星首发阵容的票选方式，由单一的球迷投票改成了球迷、球员和媒体共同投票决定。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避免那些狂热粉丝的影响，比如姚明或者阿伦-艾弗森这些人气超高的球员。即使他们大半个赛季的时间都处在伤病中，但是球迷们还是把他投进了全明星首发名单。
法尔非常清楚自己在联盟和球队中的位置，尽管球迷们对他的追捧近乎疯狂。法尔NBA生涯的第一场比赛是在纽约尼克斯队的主场麦迪逊花园。当时凯尔特人同样是取得了大比分的领先，因此在第四节的垃圾时间，史蒂文斯教练换上了法尔。
登场的第一个回合，法尔就在头顶上轻松地摘下了一个防守篮板，这时尼克斯的球迷们就已经开始为他欢呼。但是好戏还在后面，几个回合之后，法尔终于在进攻端得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他接到队友的传球，轻松地完成了一个空中接力。整个球馆都沸腾了起来，球队的替补席也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甚至当裁判吹罚了法尔一个犯规时，全场球迷为他献上了嘘声，提醒这位裁判——别在这扫兴。
法尔的超高人气绝不是凯尔特人球迷们的自娱自乐。相反，全世界的球迷们都对他宠爱有加。法尔作为一个球员、作为一个偶像而受到的追捧，我想只有科比和詹姆斯这些球员可以与之比拟。
对于法尔来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很难不对此感到反感。他知道球迷们对他的喜爱不是来自于他自身，而是来自于他“人肉胜利雪茄”的身份。从这个层面来说，他们在物化法尔。他们只是喜欢看到一个象征胜利的巨人出现在场上，而并不关心这个人是谁。
法尔目前只打了6场正式的NBA比赛，除了1月8日对阵马刺那场，其余的比赛他都是在最后的垃圾时间才登场。
但是法尔并不孤单。十年之前，凯尔特人队也曾有一位“人肉胜利雪茄”，他就是“白曼巴”布莱恩-斯卡拉布莱恩。
与法尔的“新秀即巅峰”不同，斯卡拉布莱恩在来到凯尔特人队之前已经在联盟里站稳了脚跟，是新泽西篮网队的轮换球员。在2005年，凯尔特人队与他签下了一份五年长约。在2008年凯尔特人夺冠的历程中，斯卡拉布莱恩也扮演了胜利雪茄的角色。每当他在垃圾时间登场，球迷们也会为他献上最狂热的欢呼。
现在的斯卡拉布莱恩是凯尔特人电视台的评论员，作为一个过来人，他也经常给法尔出谋划策。
斯卡拉布莱恩说：“实话说，我一开始对此非常反感。我觉得这不能怪我，因为他们的行为是对我非常不尊重的，我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可能我不是一个超级明星，但我和其他的球员没什么不一样的，我非常普通。我什么也没做，我不是一个喜剧人物；但是他们会给我的名字赋予一种预设的幽默感，我的存在就让他们觉得非常好笑。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觉得这非常冒犯。但是看起来好像法尔能够理解球迷们的恶趣味，他的队友们比他更明白。”
甚至斯卡拉布莱恩也不是第一个有这种境遇的凯尔特人，他的前辈老大哥还有斯托贾科-弗兰科维奇。弗兰科维奇是第一批在上世纪90年代进入NBA的欧洲人，他有幸成为了凯尔特人历史上第一个“人肉胜利雪茄”。每当球队取得大胜，凯尔特人队的主场就会播放“美国音乐台”（American Bandstand）里比吉斯乐队的歌，然后弗兰科维奇就会登场为大家助兴。当时的球迷们把这一盛况成为“吉科时刻”（Gino Time）。
（译者注[4]：Gino是球迷们对弗兰科维奇的爱称，是他的名字Stojko的简写。）
虽然他们两个受到的追捧都远远比不上法尔，但是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对于斯卡拉布莱恩来说，“人肉胜利雪茄”的标签定义了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在NBA打球本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对于斯卡拉布莱恩来说却变成了一种煎熬。
斯卡拉布莱恩说：“一开始我真的感到非常困扰，我变得焦虑，情绪低落。但是后来我也看开了：‘妈的，爱咋咋地吧，既然你们真捧我，那我就当真了。我就是要享受他们对我的膜拜，把球场当成我一个人的舞台。我拿到球就要耍一个，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反正胜负已定，你们想看的就是我的骚操作。你们爱怎么起哄就怎么起哄吧，老子不管了！’”
但是法尔并有像斯卡拉布莱恩那样抓狂，他似乎能够对于这一切坦然处之，因为这就是他来到联盟时要学的第一课。而且，法尔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那些，他现在还是球队的边缘人，正在努力赢得一席之地。斯卡拉布莱恩建议他说，既然没办法停止别人对自己的关注，也没办法告诉他们自己的厌恶，那么你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这些。接受观众和队友对自己的起哄，最重要的是不要得意忘形，要保持饥饿感。
法尔说：“正如斯卡拉布莱恩说的那样，我尽量让自己不要过于关注那些。因为我现在的感觉还不错，我觉得进入联盟以来我的进步很大，正在走上正轨。当然，在这种时候，虚荣和自大是你最大的敌人，但是我从不是这样的人。我要始终记着我的目标，虚怀若谷。我感到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我觉得很快我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当球迷们声嘶力竭地欢呼着法尔的名字时，他们究竟在为谁而欢呼？当他拿到一个篮板或送出一个盖帽时，球迷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把球馆的屋顶掀翻。但是对于法尔来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答案就是，毫无意义。每当他打出有所收获的回合，球迷们就不遗余力地为他献上最大的音浪，但是这些既不能证明法尔真正的实力，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
斯卡拉布莱恩说：“人们是不是对他过誉了？没有的，什么是过誉？你仔细想想，人们给过他什么荣誉？我好歹还是白曼巴呢。（笑。）不开玩笑，你觉得法尔现在真正需要做的是什么？首先他要把自己的体力再提高一个档次，这样才能适应现代篮球攻守转换的速度。然后他要做好手递手传球、迅速的回防、适时的夹击、严密的护筐；这时人们对他的期待，也是现代篮球对一个大个子的期待。”
回顾自己在凯尔特人当“人肉胜利雪茄”的时代，斯卡拉布莱恩说，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在球场上的作用。作为一个大个子球员，他很清楚应该怎么处理局部一防二；同时他有着不错的视野，能够适时地把球传给空切的后卫，然后顺便为他做一个掩护；他还能够很好地预判防守位置，高举双手、垂直起跳，干扰对手的投篮，同时不让对手造自己的犯规。
和法尔的情况不同的是，当时的斯卡拉布莱恩签下了一份五年合同，他本想在球队中大施拳脚，能够成为一个重要的拼图球员。但是观众似乎不太领情，一直把他视作一个喜剧人物。他一开始对此感到非常苦恼，但是当他终于坦然接受了这些，坦然在垃圾时间里出场满足观众们的恶趣味，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感觉。他说自己是“人到中年，迫不得已”
现在的法尔正处在自己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所以斯卡拉布莱恩对法尔的希望是，不要像他一样破罐子破摔。法尔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如果他能不断打磨自己的技术，在场上和场下都能更好地适应NBA的节奏，那么他一定能取得更高的成就。
“毫不客气地说，看台上的19511个观众，他们懂啥？当法尔很好地处理了一次局部一打二，在禁区以一记漂亮的盖帽终结进攻时，他们欢呼了吗？所以说，他们的反应对法尔并不重要，法尔真正要做的是达到史蒂文斯和安吉以及所有凯尔特人的管理层对他的期待，而不是仅仅摘下一个伸手就能够到的篮板。球迷们，无疑冒犯你们，你知道我是爱你们的，但是你们也知道你们打不过我，同时我也比你们懂球。”
（译者注[5]：在2013年，斯卡拉布莱恩曾召集波士顿当地最好的4名街球手和他在街头对牛，最终白曼巴四战全胜。）
在去年6月的选秀大会上，法尔遗憾落选，最终凯尔特人队以一份双向合同签下了法尔。当时解说员说，如果把法尔放到20年前，那么他毫无疑问会是一个乐透球员。的确，现在的篮球风格与那时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斯蒂芬-库里的横空出世重新定义了三分球，球场上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宝贵，以内线为核心的阵地战打法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几乎每支球队都以一个能突善传的后卫或者锋线为核心建队。
当然，法尔也在适应着这些变化，并且到目前为止，一直的进展都还算顺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知道自己离一个在全明星投票中得到近百万票的球员还有很远的距离。
法尔说：“我经常告诫自己，我并不是一个全明星球员。我只是个新秀，甚至我都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个联盟里打几场球。能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是我的荣幸，他们也希望我能变得更好。”
“感谢上帝，我身边的人都是大好人，同时我也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到目前为止我都很好地抓住了机会，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希望人们能够更多地了解我所经历的事情，而不是仅仅把我当作一个笑柄。我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努力改变人们对我的认知。当然，我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因此，法尔现在目标就是得到一份正式的NBA合同，然后进入球队的常规轮换阵容。随着在红爪队的表现越来越好，法尔对自己的信心也越来越足。上周他刚刚在波士顿挑了一个公寓，计划在即将到来的休赛期里泡在球队的训练馆。在球队的轮换名单里站稳脚跟不是法尔的终极目标。对于一个职业生涯总共只出场了24分钟的球员来说，得到一百万张球迷选票显得太荒谬也太早了一些，法尔的目标是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凭借自己的表现入选全明星。
法尔说：“我不希望他们给我投票，现在的我还配不上这些。但是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激励，我会把入选全明星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如果我能凭自己在场上的表现得到全明星选票，这样我才会觉得这些选票是真的投给我的。上帝给了我需要的一切，现在是一切都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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